詠觀天地

生死交關的抉擇

（11）

A、將三人從小就認識之事公諸於世

──但是如果不說實話，之後被查出來會不會更糟……

燕盈煥煩惱不已，遲遲無法動筆時電話響了，是經紀公司打來的。

『燕先生，剛才印森向我們說明了一切。您們小時候認識的事最好寫出來，再加上以前的合照，對澄清謠言及炒熱話題有更大的助益。』

「這……這樣啊……可是，如果狗仔又去亂挖消息，查到小森……印先生的健康狀況……」

『醫療團隊不應透露患者狀況，如果這件事真的被查出來，也可以喚起大家對罕見疾病及弱勢團體的重視，並不是壞事。我們都有應對的方法，您不必擔心。』

「說……說得也是……」

他稍微放下心。

『那就麻煩您了。』

掛上電話，他看了一眼時鐘，驚覺剩沒多少時間，便趕緊處理。

「媽！幫我找一下我和小森小實以前的照片……照相傳給我，要快！」

打電話給母親後，他開始擬新聞稿，接著貼上母親傳來的老照片。

「寫好了……」

燕盈煥馬上傳給經紀公司，對方看完說沒問題，他便往上呈報，主管立即發下去處理。

其中，他誠實交代雙胞胎兄妹搬家後，兩家都沒聯絡，拍廣告時才確認櫻桃身分，所以櫻桃完全不是靠關係才得到工作機會的。

當晚，各大媒體已刊出澄清稿，隔天櫻桃也開了記者會。小時候的照片上，三人笑得天真無邪，網友紛紛譴責亂報的狗仔，對方裝死不成，只好出來道歉。

世界飲料公司新產品越賣越好，櫻桃的知名度也越來越高，片約不斷，名氣如日中天，還和當紅男星拍了偶像劇。

『今天的劇情很精彩！』

『演技呢？哪裡需要加強？』

『我跟小實說跌倒的地方不太自然，哥哥覺得呢？』

『嗯……有一點，是不是穿高跟鞋不方便？總是要注意身體，不要扭到腳，否則要休養很久……』

燕盈煥一家人每天都在電視機前準時收看偶像劇，看完他會傳訊息告訴雙胞胎感想，印森和印實也會一起討論如何精進演技。

『明天就是最後一集了，好期待啊！男女主角會在一起吧？』

『哥哥自己看囉！』

『不能破壞你的興致，嘿嘿！』

『好吧！』

隔天看完最後一集，燕盈煥迫不及待傳送自己的心得，想和雙胞胎討論，等了許久卻未見回應。

──小森小實應該在忙，等他們忙完就會回了……

雙胞胎有時忙於工作，過很久才會回覆訊息，鄰家大哥也不會催他們，都耐心等待。

睡前他下樓喝水時，母親還在看電視，他也跟著一起看。廣告時忽然出現新聞快報。

『為您插播一則最新消息。知名藝人櫻桃剛才遇到女性路人持刀攻擊，經紀人為了保護她遭刺，地上血跡斑斑，兩人已緊急送醫。現行犯已遭警方逮捕，我們來看看稍早的畫面……』

燕盈煥手中的玻璃杯滑落摔成碎片，燕媽媽摀住嘴巴，不敢置信。

『那個臭女人竟敢和我家王子大人拍吻戲，我要讓她再也不能出現在電視上！』

警方抓住不停掙扎的兇嫌，對方披頭散髮，一副奪命女鬼的可怕模樣。地上的血量並不少，兩人看了都十分擔心。

『櫻桃輕傷，經紀人重傷，目前正在醫院急救，如有最新消息將馬上為您報導……』

「…………」

「…………」

母子二人說不出話來。

「盈煥……」

空氣停滯了許久，母親好不容易叫出兒子的名字。

「小……小森昏迷了半年都可以醒來，這次一定也會沒事的……媽，你說對不對……」

他努力擠出笑容，燕媽媽只能忍住淚水。

「對……」

她知道兒子是在安慰他自己。

「媽，時候不早了，先睡吧……明天一定會有好消息的……」

見燕盈煥搖搖晃晃走上二樓，燕媽媽雙手交握，向神明祈求雙胞胎平安無事。

回到房間，他馬上拿出手機傳送訊息。

『小實、小森，如果沒事跟我說一聲，拜託……』

他知道兩人正在治療，一定不方便接電話，況且已接近深夜。

──沒消息的話，明天再打電話看看……

他皺著眉鑽進被窩，卻一夜無法成眠。

隔天早上，雙胞胎仍未讀訊息。他頂著黑眼圈，一起床就點進經紀公司網站，想看看是否有新消息。

「櫻桃暫時停止活動……！？近期將召開記者會……」

看到聲明他楞住了，連忙點進其他電子媒體平台，尋找更多消息。然而，怎麼找都只有昨晚看到的逮捕畫面和停止活動的消息。

──暫時停止活動應該代表小實沒事……小森不知道怎麼樣了……

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，卻什麼事也做不了。

『小實，妳沒事對嗎？小森在哪間醫院？我想去看他……』

他又傳了訊息到群組，接著下定決心似地拍拍雙頰，像平常一樣盥洗吃早餐，準備上班。

到了公司，他馬上去找主管。

「經理，我想請長假……」

「我看到新聞了……真是無妄之災……你好好休息陪陪他們吧，剩下的我來處理，你就先回去吧。」

「不，我還要交接……明天再開始請假……反正櫻桃還沒告訴我他們在哪家醫院……」

「這……好吧。」

知道燕盈煥脾氣的主管不再說什麼，讓他自己處理。

晚上回到家，雙胞胎仍未讀訊息，他打了線上通話和兩人手機，也都未接。

「媽，我明天上首都……」

母親明白他對於十年前什麼忙都幫不上的自己感到懊悔，並未阻止他。

「來，這個帶去吃……首都比較冷，你多帶件毛衣……」

兒子收拾行李時，她叮嚀兩句，也不再多說什麼。

搭車時，他看著自己發的訊息旁仍未顯示「已讀」，又傳了一則訊息。

『我請了長假上去，下午就到了，有空再回我訊息。』

兩個晚上睡不好，他在車上迷迷糊糊昏睡過去，最後被到站廣播吵醒。

印實仍未回應。他到訂好的租屋處放好行李，考慮下一步該怎麼走。

──去經紀公司問嗎……但是他們會告訴我嗎……

──總不能去各大醫院找，醫護人員不會透露病人訊息……

──連狗仔都查不到，我真的找得到嗎……

燕盈煥抱頭苦思時，手機傳出收到訊息的鈴聲。發現印實總算回覆了，他喜出望外，雙手捧著手機點開訊息。

『晚上十點到大眾醫院一樓醫療器材行旁邊。』

他準時赴約，該處有一名風姿綽約的女性，並不是印實，定睛一看，他才認出對方是誰。

「啊……伯母……」

印媽媽與十年前幾乎沒變，看不出孩子已經二十幾歲了。

「好久不見。」

「伯母好……小森怎麼樣了！？」

「……跟我來。」

她走出醫院來到停車場，示意燕盈煥上車。

一路上，她不發一語，他只能暗自猜測。

──小森轉院？不對，這樣的話直接約那邊就好……還是出院回家了？

他不敢一直盯著印媽媽的臉看，匆匆一瞥也無法從對方表情看出到底發生什麼事。整趟車程，他都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。

印媽媽載他到一棟與以前鄰家十分相似的建築。

──這裡應該是小森小實搬到首都後的家吧……

走進客廳看到靈堂，燕盈煥愣在原地。

「哥哥……」

印實哭腫了雙眼，臉上有兩道利刃造成的未癒傷口，雙手手背有更多道傷痕。

「小實……小森他……」

對方什麼話都沒說，把頭埋在他肩上放聲大哭。

一名男子坐在旁邊，燕盈煥向對方打招呼。

「伯父……」

印爸爸描述事發經過。

當時兩人正要上車，兇嫌持刀朝印實衝過來，劃傷她的臉部，她以手阻擋，導致手上有多道傷痕。印森馬上下車拉開兇嫌，推擠中頭部撞到圍牆，失去意識前緊緊護住妹妹，兇嫌往他背部刺了幾刀，就被路人拉開了。

「醫院搶救了兩天，最後是腦出血太過嚴重回天乏術……」

說完，印爸爸低下頭。

「是……之前的腦瘤的關係嗎……」

對方默默點頭。

靈堂中只聽得見祥和的安寧音樂和印實的哭聲。

過了許久，他開口說道：

「伯父……我請了長假，想來陪陪小森和小實……現在發生這樣的遺憾，如果有什麼需要的地方就讓我幫忙……」

「盈煥……謝謝你……你多陪陪小實吧……」

印媽媽說道。

燕盈煥找一天去租屋處拿行李，之後待在印家協助處理後事。後事沒有辦很久，剩下的時間他都在陪印實，所幸她看起來恢復了一點精神。休假的最後一天，他收好東西，準備去搭車回家前找印實道別。

「今後有什麼打算？」

她摸著臉上的傷疤：

「只要這兩道疤弄不好，一定回不去了。」

「現在整形外科的技術很好，化妝也可以彌補。」

她搖搖頭。

「沒有小森，我沒辦法自己一個努力……那個世界……其實很黑暗。」

想起雙胞胎之前在通訊軟體中的抱怨，燕盈煥非常心疼。

「這樣的話……我有一個想法，妳參考看看。」

他握住印實的手。

「結婚吧，讓我照顧妳。」

「咦？」

她抬起頭，發現鄰家大哥表情認真。

「我們早就像家人一樣了，一起生活一定沒問題的……」

他搔搔頭。

「跟我回去，那裡民風純樸，不像首都這麼爾虞我詐。我……會用一輩子好好照顧妳……連同小森的份一起……」

「哥哥……」

印實臉上露出迷惘的神情。

「妳考慮一下，不急，跟伯父伯母商量看看。」

他鬆開手，拍拍印實的頭。

「當然如果妳有其他想做的事就去做，哥哥會全力支持妳、幫助妳。」

「嗯……」

「那我走了。」

燕盈煥揮揮手，不帶走一片雲彩。

一年後。

燕盈煥回到家，新婚妻子出來迎接他。

「好累……」

他親吻她臉上兩道淺淺的傷疤。

「我要送你一份禮物。」

她神祕地說道。

「是什麼？我認真工作的獎勵嗎？」

對方拿出浮現兩條線的驗孕棒。

「…………」

他感動得流下男兒淚，激動地擁抱妻子。她依偎在他懷裡：

「我已經想好名字了。」

「叫什麼名字？」

「木林。」

印實微微一笑。

「好。」

燕盈煥露出淡淡的笑容。

End 3 舅舅也會保護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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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的話：

燕盈煥：「木林？如果是女生怎麼辦？」

印實：「那就木琳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