詠觀天地

生死交關的抉擇

（19）

第四集後續

印森進手術室時，印先生和印太太在手術室外拚命祈禱，燕盈煥自告奮勇去尋找印實。

──奇怪，不是說馬上有救護車會去載小實嗎？到底在哪裡……

他問遍醫護人員、櫃台人員和志工，大家都不清楚，最後他只好在急診室等救護車，看看會不會遇到載他們來的急救員。

警笛聲三不五時便響起，他望穿秋水，都沒看到稍早的急救員。雖心急如焚，卻想不到其他辦法，只好繼續等待。

幸好過沒多久，似曾相識的身影出現在車上。

「大哥，不好意思，請問其他救護車到小木屋載了小妹妹過來了嗎？」

對方運送完傷者要回車上時，他連忙攔住他們。

「這個……我聯絡看看……」

他拿起對講機詢問後轉向燕盈煥：

「別車載到了，但這裡急診室滿了所以送到鄰近的醫院，你們再過去找找吧。」

「謝謝！謝謝！」

──得趕快告訴伯父伯母才行！

回到手術室外，印先生和印太太正抱頭痛哭。

──怎麼回事……難道小森……！？

他慢慢走近兩人，擔心聽到噩耗。

「盈煥！」

發現他接近，印太太抱著他哭泣：

「手術成功了！手術成功了！」

他懸在半空中的一顆心總算放下來了。

「太好了……沒事真是太好了！」

燕盈煥一起流下欣喜的淚水。

印太太留下來陪兒子，印先生和鄰家少年一起到印實所在的醫院接人。

「請問一下！這個小女孩在哪？」

「救護車下午應該載了這個女孩過來……從小木屋過來的！」

燕盈煥和印先生拿著手機裡的照片詢問醫護人員。未料，問了很多醫護人員，他們都找不到資料，兩人繞了急診室所有床位也找不到人。

「奇怪……難道不是送來這間醫院……？」

這時有位醫師詢問護理人員：

「那個小女孩的家屬來了嗎？沒人簽名我沒辦法轉……」

「請問是這個小女孩嗎？」

燕盈煥插嘴打斷他們。

「對對對，你們是家屬嗎？」

「我是！」

終於找到女兒的下落，印爸爸激動回答。

「請跟我來。」

醫生按了下樓的電梯按鍵，進電梯後告訴兩人救護車抵達時的情形。

「妹妹到院前死亡，我們急救了很久都無效，檢查身上發現大片瘀青，懷疑是跌倒造成內出血，必須解剖才能查明。」

急救人員趕到時門鎖著，他們拍窗敲門搞了半天，印實卻沒有醒來的跡象。他們覺得不對勁破門而入，卻發現她已沒了呼吸心跳。在救護車上就一路進行心肺復甦術，送進醫院又由醫護人員接手，仍回天乏術。

兩人從一半就充耳不聞，印先生表情呆滯、不敢置信。

醫師帶領他們來到太平間，掀開印實臉上的白布讓印先生認屍。

「嗚……小實……為什麼……！？」

他放聲大哭。

燕盈煥呆站著，不斷責備自己。

──如果我……沒把小實留在那……或許她就不會死了……

兩行淚水默默流下，滑過下巴，滴落到地板。

「小實呢？找到了嗎？怎麼沒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？」

回到印森的病房，沒看見女兒的印媽媽心急如焚。

印爸爸請鄰家少年陪著兒子，帶妻子到病房外。

「小實……疑似內出血……救不回來……要等解剖……」

「什麼！？小實！我的小實……！」

看著休息中的印森，聽著門外傳來的哭聲，燕盈煥握住鄰家弟弟的手低語：

「小森……對不起……小實……對不起……伯父、伯母……對不起…………」

內出血無法預期，印先生印太太並未責怪鄰家少年，同時十分感激他拚命背著兒子下山求援。燕盈煥為了彌補自認的過錯，加倍疼愛印森。

時光飛逝，轉眼間過了十年，印森已上大學，燕盈煥畢業後也進了父親的公司，從基層工作做起。他閒暇之餘會帶鄰家弟弟出去玩，如果不出門，兩人也會一起做一些靜態活動。

「唉！不管下幾局都是哥哥贏……」

印森投子認輸。

「你進步很多，一定很快就能贏過我……對了，小森，大學好玩嗎？交女朋友了沒？你這麼帥，應該很受歡迎。」

燕盈煥笑著收拾棋盤。

「交過幾個，可是都維持不久……」

印森也一起收拾棋子。

「咦？為什麼？」

鄰家大哥非常疑惑。

「燕哥哥你太照顧我了，害我什麼都不會！每次我去餐廳，跟女朋友說我要吃什麼，等她們去點餐，她們就會以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……幾次以後就吹了。」

「啊……這……」

燕盈煥沒想到自己的照顧導致這種結果。

「我當然也想自己去點餐，但是跟你出去時你都很快幫我點好我愛吃的，我根本不必想吃什麼才好，所以就站在那邊看菜單看很久，女朋友又會生氣，然後甩了我……」

「我……」

他表情尷尬。

「除了吃飯，買票之類的也是……我還被嘲笑不會線上訂電影票、線上購物什麼的……」

「…………小森……對不起……」

「哥哥，我不是怪你，我知道你對我很好，是我自己不中用……仗著你疼我，就把所有事情都丟給你做……我才應該跟你道歉呢！」

燕盈煥認為印實內出血死亡，沒有第一時間發現，是他把她丟在小木屋的錯。

「你跟醫生叔叔說，小實那時候想睡覺，所以你把她留在山上，這件事爸爸媽媽都聽見了。因為她想睡覺才留在那，你沒有丟下她，她內出血不是你的錯……其實你可以不必再做這些了，你做的夠多了，真的！」

「……是、是哥哥自己想疼你的……因為少了小實疼，所以加倍疼你……」

他低下頭。

「好啦！……老實說，我也喜歡這樣，所以就算沒交女朋友也沒關係，反正哥哥在就好囉！」

印森心想，為了讓鄰家大哥減輕罪惡感，自己就算廢一點也無所謂。

「哥哥辦得到的都會幫你做……但是……你還是得交女友娶妻生子吧，這些哥哥做不到……不過哥哥可以幫忙照顧你的孩子。」

一想到這裡，燕盈煥神采飛揚，彷彿印森的孩子即將出世。

「哥哥你先吧，你不生個繼承人，伯父伯母不跳腳？話說回來，你怎麼都沒交女友？」

「我早跟我爸媽說過，公司交給有才能的人繼承，就算不是我也沒關係。」

他沒說的是他不想成家，因為不希望重心轉移到自己家庭身上，這樣無法繼續照顧鄰家弟弟。

「咦？你不需要女友嗎？那方面怎麼解決？」

印森好奇地把臉湊近他。

「你、你不也一樣？年輕人血氣方剛……」

燕盈煥有點不好意思。

「我還好耶，現在反而覺得女人麻煩死了，而且輔助產品很多啊！想用隨時都可以用。」

「輔、輔助產品……」

他開始臉紅。

「哥哥你沒用過啊？那我們買幾個來玩玩。」

就這樣，兩人從草食系男子踏上絕食系男子之路……或許該說自給自足之路。

印森畢業後也進了燕爸爸的公司，在燕盈煥底下做事。鄰家大哥知道工作上不能幫鄰家弟弟，否則是害他，只有私下才寵溺對方。

其實印森是個做事勤快的孩子，在工作上找到自己發揮的一片天地，很快就得心應手。他和燕盈煥都是工作狂，常把工作帶回家，甚至晚上一起討論計畫案到深夜。他們從小就在一起，默契很好，做起工作事半功倍，上司十分賞識。

印爸爸和印媽媽方便兩人研討公事，讓燕盈煥使用女兒的房間，他就這樣過著等於住在印家的生活。

──其實這樣好像沒什麼不好，照顧小森更方便，早上可以叫他起床，上下班接送他也更快。

雖然剛開始不太好意思，但他心念一轉，就不在意了。

燕媽媽常多煮一些菜和印媽媽交換，趁機看看兒子。

「你爸爸上班時間看得到你，可是我看不到啊，你都不回來給媽媽看一下！」

兒子住鄰家，她卻覺得很久沒見到他了。

「喔！好啦！」

「真是的！眼裡只有工作！跟你爸一模一樣！」

抱怨歸抱怨，她使勁夾兒子愛吃的菜到他碗裡。

幾年後，印爸爸和燕爸爸各自退休。前者看燕盈煥把自己兒子照顧得好好的，便和太太放心雲遊四海去了。燕爸爸把公司交給值得信任的團隊，也和燕媽媽丟下兒子到處遊玩。

燕盈煥與印森仍住在印家，偶爾回燕家巡視檢查，確認一切正常。

兩人除了工作，連回家、假日遊玩也在一起，完全形影不離，卻從來未曾爭吵，感情好得就像一對親兄弟。他們無話不聊，自己遇到困擾，都會尋求對方的幫助。

時光荏苒，印家和燕家父母相繼離世，兩人互相支持、一起度過。

風波不斷的家屬制度通過時，已無家人的他們馬上就去登記。

「哥哥……你真的就像我親哥哥一樣……只是我們沒有血緣關係……」

「小森……我早就把你當親弟弟了……」

現在，兩人在法律上也是真正的家人。

在職場奮鬥許久，他們相繼退休，開始進入養老的日子。

這天，頭髮灰白的燕盈煥照樣比較早起，他敲了敲印森的房門，卻無往常的回音。

「小森？我進去囉！」

印森躺在床上動也不動，他搖了搖弟弟的身體，發現對方已僵硬變冷。

「小森……？小森……！」

弟弟早已沒了氣息。

悲痛的他聯絡相關單位處理。

解剖後，他才知道印森死於腦出血。弟弟小時候動過腦部手術，有一處血管漸漸變薄，那天夜裡忽然撐不住而破裂。

「啊…………只剩我一個了……」

辦完後事，燕盈煥打點了所有不動產，打算去住養老院。

「爺爺這邊請！」

設施員工笑容可掬地帶他參觀。

──長得好像小森年輕時……

他心中又燃起照顧人的母性。

End 8 人世無常事難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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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認同羅蘭巴特的「作者已死」理論，但又在這喋喋不休，所以作者的話＝觀落陰園地：

原本的設定是，因燕盈煥對印森照顧有加，所以弟弟愛上哥哥，兩人在一起

可是18已經寫了兩人在一起，16兩人也可能在一起，所以這集就不談感情，讓他們像家人一樣相處